年2月底至5月初，受原国家体委航空处（刘连成处长主管）的派遣，中国滑翔队一行5人:领队申海青，教练彭克跃，翻译王雷，运动员张双柱、孙拥军，赴德国和法国参加了两个月的滑翔训练。这是中德滑翔界交流的主要内容之一，也是中国滑翔员学习德国先进滑翔经验的极好机会，能有这样的机遇，在那个年代是非常不易的，我们每个人都倍感荣幸，就连学校和家人也都很自豪。在我们这一批之前，已先后派过几批前去参加训练和比赛，大家反映收获多多。据我所知，先后有刘连成、刘振刚、梁万金、黄澍年、魏海峰、张全盛、李开河、张宜蓉、张玉英、付庭方、胡惠松、王鲁春、孙拥军、贾表刚、孙伏庚、江敬朝、郭福林、张双柱等先后出访过（只是听说不一定正确，欢迎补充修正）。但当时由于滑翔经费有限，每一批的人员都是乘火车出访。我们这一次经过的路线可能是最复杂的。火车到莫斯科后需中转，然后从莫斯科到柏林，再从柏林到汉诺威，汉诺威下火车后温策克（中国人民的好朋友）爱人开车接我们到布肯堡他家，简单吃了一顿饭（就是白菜萝卜汤，由于饿坏了感觉美味极了），与德国滑翔员会合，分乘两辆车一起拖着滑翔机走高速去法国（我是第一次见那么宽的路和那么多的车），晚上到达德国与法国交界一个兵营，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开了一整天车，方到目的地法国南部城市马赛北边不远的威农通航机场。从北京出发到威农，仅在车上我们就晃荡了整整11天时间，在莫斯科转车又不顺利，路途一共用了差不多15天。反正那时中国人的时间不值钱，那时的人也耐折腾，晃荡就晃吧。现在说起当时的情况，可能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图什么呀！但我们觉得乘火车虽然又苦又累，但毕竟这是一种经历，是值得一辈子回忆的。我们这一批之后就再没有乘火车出访的情况了。

那时的准备工作既简单又复杂:换汇（当时黑市12元人民币换1美金），买西装领带（那时天天在机场风吹日晒土老冒一个，哪有机会系领带呀），集体买几箱方便面（按一周五个人每天最少两餐方便面准备），买几箱二锅头（听去过的同事介绍一瓶二锅头几个人可以在餐车吃顿饭，可惜我们没碰上这种好事），买六必居酱菜若干，买火腿肠（能在吃方便面时就上火腿肠已经很幸福了），买面包若干，买味精五香粉等调料（准备到德国、法国自己做饭），买小擀面杖（擀饺子皮），到体委器材库每人借一套带国徽的运动服，回来再归还，每人领一双旅游鞋，这个不再归还，为德国朋友购买点中国礼品（比如较便宜的刺绣、剪纸、字画等）。彭克跃教练和孙拥军还从四川带来些当地特产，比如榨菜（希望越多越好，可惜背不动），辣椒粉（在德国特别受欢迎），豆腐干等，应该说我们准备的食品还是很丰富的。

大概在2月28日晚上（我的日记在我从大同调北京时都丢了，很遗憾只能靠回忆），刘连成处长把我们送到北京火车站，在即将登上北京至莫斯科的国际列车时，我心中不由得感觉酸酸的。第一次离开祖国和亲人，还带着4个同事，责任和压力还是蛮大的。

和我们同车箱出访的是教育部的一个教师代表团，他们也是去德国，这些老师的素质还是挺高的，我们心中感到很踏实。叫人不满意的是倒爷们的货物占满了整个行李舱，也没人管，我们的行李没地方放，只好见空就塞了。

火车一路向北，途经沈阳、长春、哈尔滨到达中俄边界满洲里，一路上我们睡得都很踏实。在满洲里火车要换底盘（俄罗斯火车的道轨比我国的宽），人员要先出中国海关，再进俄罗斯海关，前后折腾了大半天。为了海关查验护照，我早早就从包内拿出了护照，因为排在我前边还有几个人，我就顺手把护照放在了床上，又不小心将围巾放床上盖住了护照。当海关查验我的护照时，我翻箱倒柜怎么也找不到，急得我满头大汗。我曾交待彭教练，我要是出不了海关，就委托他代替我这个领队。大家齐上手帮我终于找到了护照，一场虚惊画上句号。当走出国界的那一刻，我的心情非常复杂非常复杂！

非常奇怪的是，我国境内没有下雪，而俄罗斯境内白雪皑皑，积雪有20多公分，沿途道轨清理的还算不错，不影响列车正常行驶。在漫漫的西伯利亚，火车只要停站，倒爷们就拿着那些温州生产的假冒伪劣产品下车兜售，还真有人买。我们也想卖掉带的二锅头，可是正逢那时俄罗斯打击酗酒，所以没人买。好不容易有天晚上卖了一瓶，结果还是一张假美钞！

列车行驶了6个白天7个夜晚，（仅绕贝加尔湖就用了多半天，只是当时还是冰天雪地，很遗憾没看到它的美景）终于到了莫斯科，大使馆派车把我们和教育部的教师一起接到列宁山大使馆招待所，招待所那时的收费是每人每天22美金，比莫斯科其它宾馆贵一倍还多。

在火车上吃了6天热水泡的方便面，在使馆餐厅终于可以坐在餐桌上吃顿正餐了。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觉得一身还在晃荡，就好象还在火车上一样。好在晚饭有四个炒菜，一个汤，米饭随便吃，那种状态下感觉比我们平时飞行员食堂的饭菜“可口”的多了去了。

第二天人家教师团的老师们就走了，而我们5个人使馆只给订了两张去柏林的票，因为那时火车票非常紧张，去波兰的人很多。王雷和订票的好说不顶用，给好处也说不好办，没办法王雷继续和大使馆交涉，我和彭教练去火车站排队看能否直接买上。我原来上中学学的俄语，这么多年没用早还给老师了。就这点俄语底子，连蹦单词带比划，人家还是理解了，连连摆手说“He,He”！恰巧碰了个中国留学生，他答应给帮帮忙，于是找了个车站负责人，人家答应可带我们先上车后补票，那天上车后彭教练他们三个人睡了两个铺（列车员让出两个他们休息的铺位，直到华沙有人下车才换成三个铺）。那时从北京到莫斯科车票是90美金，而莫斯科到柏林乘车才28小时，票价就高达美金，一下子就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算，所带的美金所剩无几。而列车员直到下车也没有给我们车票，估计他们两三个人已经把票钱私分了，要知道那美金的数额换成卢布，足足相当于他们三个人半年多的工资。

从莫斯科到柏林28小时的车程，大家基本没有吃饭（因为要花美金），到柏林已是半夜，我们就在候车室等候早上开汉诺威的火车。候车室没有别的可吃只有卖咖啡的，8马克一杯，这么贵那就每人喝一杯吧！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喝咖啡，又没放糖（糖还要加钱），简直和喝中药差不多，难喝死了。但总算给肚子添了点东西，就意思意思等于吃过饭了！

在柏林火车站有两件事印象深刻:第一上厕所需花半个马克，简直太贵了，但坐便会自动给你铺上纸垫，用完后放水就自动冲走了;第二孙拥军叫我走到大厅门前试试，门忽然自动打开了，离开后门自动关闭了，简直太神了，这也太资本主义了吧，这不是培养人好吃懒做的坏毛病吗？

到威农机场后，我们住在一个度假酒店，那使我牢牢记住了酒店的英语怎么读怎么写。两个房间张双柱孙拥军一间，我彭教练王雷三个人一间。因为只有两个床，王雷只好睡地铺。酒店可以做饭，有冰箱电磁灶和锅碗瓢盆。温策克第二天带我们到超市买回了一周的米面和蔬菜，彭教练炒得一手好菜的本领派上了用场。孙拥军、张双柱两个助手也不错，王雷的拿手好戏是切土豆丝，我只会西红柿炒鸡蛋，还没有他们炒得好。之后我们宿舍便成了德国朋友的中餐厅，温策克时常就会约几个德国朋友来美餐一頓！

温策克给我们指派了两名教练，一名叫乌里，德国军队的直升机飞行员，著名的德国滑翔比赛冠军;另一名是法国滑翔教练维尔塔斯，有丰富的山区滑翔经验。我们第一次去机场参加飞行，就看到滑翔员三个一堆儿五人一群在议论，表情非常凝重。一打听才知道前一天下午在沙特邦（离威农机场40公里左右的另一个机场）训练时，两架滑翔机在山前相撞，两个滑翔员牺牲，其中一个是德国滑翔队教练，多次世界冠军。对安全的担心使我顿觉肩上的责任更重。尤其教练带着张双柱孙拥军进入阿尔卑斯山深处几小时没有音讯时，我心中的焦虑无法用言语表达！张双柱孙拥军他们飞回来经常激动不已，说在阿尔卑斯山中什么位置怎么怎么低的高度，眼看就要撞山了，教练又怎么找到气流很快爬起来了，又怎么怎么低了，又怎么怎么盘起来了……前后一个月天天如此，你说我不掉头发那才怪了。他们在山区训练常常让我这个领队紧张得气不夠用，我总默默祝愿，我们来时5个人，回去千万别让我只带回3个人！！！！可以说，我们这一次是真正进行了山区气流训练的，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我为张双柱孙拥军感到骄傲！

看着他们两个飞，我心中也很痒痒，那天我和老朋友约尔根一起飞了一次波状气流（也叫驻波、背风波），飞机起飞后牵着我们向机场西北方向飞去，因为那里有一条东西走向很整齐的山脉。在山的背风坡越过转子云（或叫焚风）强烈的颠簸，我们很快进入波状气流，我们调整好速度，保持前进速度和风速一致（也就是滑翔机和地标的相对位置不变），滑翔机就进入稳定的上升。由于没带氧气，我们爬到米脱离，一路向北边60公里远的高山GAP飞去。后来高度越来越低，我们又找了一股热气流爬到米，才顺利返回机场。

训练快结束了，那天早上忽然又与前一段在一起飞的一个德国朋友碰上了，问他怎么又来了？他说他的一个好朋友在附近别的机场出事故了。那一个训练季，德国在法国共牺牲了6个滑翔员。我们能夠顺利安全，真得谢天谢地！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主张我们尽量少飞山区气流为宜，我们滑翔经不住牺牲人的磨难！包括多次世界冠军澳大利亚滑翔员英格雷那，也不主张在山区搞滑翔比赛。

回到德国他们都上班了，我们无所事事又呆了20多天，我们5个分住在3个家庭中，我和王雷住一家（年我再去德国还专门去看望我的房东老两口，他们激动的热泪盈眶），彭教员和孙拥军住结巴医生（著名显微外科专家，滑翔员，特别喜欢中餐）家，张双柱住一个滑翔员家，每天早饭后我们集中到俱乐部，温策克有时安排我们去参观一下其他俱乐部，有时安排我们参观航空博物馆，或挨家做中餐招待他们的亲戚朋友，只在星期天相聚和他们一起飞一飞。温策克一直动员我们留下参加8月份的德国军队滑翔比赛，说经费不用我们发愁，至于假期他负责和我们国家申请，但我们还是婉言谢绝了。那时只有一个想法，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北京！

温策克借钱给我们订了回北京的车票，于是我们原路返回莫斯科，走南线经蒙古、二连浩特入关，于5月上旬回到北京！！！在回来的火车上，我实实在在看见方便面就发愁，吃上胃就难受。彭教练心疼我，就和列车员谈成一种交易，列车员自己擀的汤面让给我吃，我把方便面给列车员，帮我度过6天难熬的日子！谢谢彭教练！谢谢我们的团队！

一动笔就想起许许多多的故事，但必须就此止笔了！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本文作者：申海青，拥有固定翼单发陆地商用驾驶员执照。年任山西太原航空俱乐部教员；年，任山西淮海机械厂政治干事；年任山西长治航空运动学校训练科长；年任山西大同航空运动学校滑翔队队长、副校长；年后任国家体育总局航管中心航空一部副主任、主任，航管中心副主任、中国航空运动协会副主席。

翱翔是借助气流留空的艺术

SoaringChinaProject（翱翔中国项目）是由北京九天之翼国际飞行俱乐部创始人杜鹏倡导的以振兴中国滑翔机运动为目的，由一些滑翔机飞行爱好者自发组织的推广项目。一方面让更多的人、特别是青少年认识滑翔机运动，并参与到滑翔机运动中来，同时也通过我们的推广让全世界知道中国也有滑翔机运动，让更多的国外滑翔机飞行爱好者有机会来中国飞行，感受中国西部强劲的上升气流。时机成熟时在中国举办世界性滑翔机赛事活动。SoaringChinaProject（翱翔中国项目）已经有KlausOhlmann、UliShwenk等超过10名全世界顶尖高手加入其中，同时也得到了SCHEMPP-HIRTH和ALEXANDER-SCHLEICHER等世界著名滑翔机生产厂家的支持，未来将有更多的热心人参与我们的项目。我们希望更多的滑翔机飞行爱好者和社会各界热心人士参与到我们的项目中，为“培养新一代滑翔人，让中国的滑翔运动重返世界赛场”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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