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木桌前,五月的阳光从窗口像泉水样涌进来。这个季节在北半球应该是极为温暖的春天。如果草木花叶拥有双脚,恐怕正排着队伍向着有粼粼湖水的地方走去,到了便席地坐下,然后刻意把手中全部的颜料都洒出来。桌上的咖啡颜色很深,杯子很暖,香味像脱壳的灵魂般旋转着舞向天花板。除了气流的摩擦什么声音也没有。 瑞士采尔马特(Zrmatt),马特洪峰山下。这里是著名的滑雪圣地,是全球为数不多整年都可滑雪的地区。 你盯着远处的山峰发呆。这座山的笔直线条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从你的角度看过去,它呈现一座金字塔的样子。你猜想,穿着长布衫的古埃及人或许是在大陆板块迁移前从这里跋涉经过,在漫长的凝视后记住了这山的模样——后面埃及便有了金字塔,用来做法老的坟墓。至于为什么这样的形状就应该是坟墓的形状,你不甚明白,但又觉得像是情理之中。 镇里的小教堂。 坟墓。你在高脚凳上把微微麻木的右腿从左腿上搬下来,又把左腿搬上右腿。麻木应该是死亡的童年吧,等待麻木长成大树,死亡就像遮天的树荫般到来了。人们打造一座奇形怪状的建筑,只为将这避无可避的美丽树荫封印起来,实在让你想不通缘由。 行驶在前往采尔马特的高速公路上。进山前,公路不由分说,突然便到了尽头。手足无措之间,发现原来要把车开上火车。拉上手刹,打开头灯,火车轰隆隆启动,带你钻入黑黢黢的山洞之中。 你决定出门到山上去。夏天即将到来,山雪快要融了。再不上山,就要等到冬天才能再看到雪了。实际上冬天到底能否再看到雪也未可知——万一行星撞击地球,发生核子战争,抑或像科学家刚刚发现的,雪山其实是座复活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出红彤彤的岩浆——雪大致便不会回来了。这将是你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采尔马特的登山火车。镇子里有滑翔伞学校,可以雇佣教练,坐火车到山顶,从马特洪峰飞跃而下。根据风况,可以滑翔半小时至40分钟,最后降落在镇子中。 你用力拨开浓稠的孤独,穿过镇子向山顶进发。镇子上的最后一家人在上个月搬走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愿意住在一座活火山脚下,等待某天像枯叶般被烧焦呢。溪水的声音和雀鸟的鸣啭涓涓流进耳朵。不知名的花朵像病毒般感染了低矮的山坡。太阳在天空中凝滞住了,在这除你之外空无一人的地方好奇地猜测着你脚步的方向。 镇子、山上融雪形成的小溪。 终于,你走到了镇子最西头的缆车站。镇上的居民离开的时候,留下了溪上的发电机。有赖于此,缆车还能够开启。你拉开操纵杆,头顶的齿轮发出嘎嘎的刺耳声音,缆绳徐徐运动起来,像一条学会了直线行走的蟒。你钻进一节缆车车厢,以无法逃离地心引力的缓慢速度倔强地向上升。 登上马特洪峰的缆车。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最开始郁郁葱葱的山脚,到绒毛般的一层薄雪,直到白色侵略、寄生了整座山峰。那是夹杂雪和云的白,它胜过世界上任何一种其他的白,白到无以复加、近乎残忍。 金字塔山就在眼前了。 从海拔余米的雪道望向马特洪峰。 你低头望向脚下无际的雪原。你记得这里。在连绵不断、像积分一般连接得毫无缝隙的一粒又一粒雪花中,你终于看到那一点红。就是这里。记得那也是一个看起来极为无辜的五月晴天,你穿过热闹的镇子,像今天一样上山去看最后的雪。你踩着这残忍的白,在蓝天下漫步走着,红色围巾在风中变成一面风筝,努力想要飞到天边去。你不由对这急于离开你的围巾憎恨起来。 山顶。 没关系了。既然想要走,就应该让它离开。你在雪地上挖出一个小坑,拉开风衣的前襟,掏出自己的心放进去,再仔细地埋好。你打开背囊,拿出镇子里小溪边捡来的几颗鹅卵石,把红色围巾和心一并实实地压住。你叹口气,笑着站起来,低头默默说了句再见后,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金字塔山巍然不动。 你回过神来。一点红已经看不清了,或许刚刚只是幻觉。你听到脚下熔岩低沉的呼吸声。 (相片以LC-AWid胶片相机拍摄。) 走过荒芜的槐树荫,和整个世界的身影。 来吧——陪你南辕北辙,穿越四季变换,看尽生命千帆。 长按北京治疗白癜风会痛吗什么是白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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