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4月29日，22岁的空军战士陈怀民，不顾生死撞向日军飞机，壮烈殉国。谁成想，数日后，深爱他的女友王璐璐，穿着男友生前送的旗袍，突然纵身一跃，跳入滔滔江水之中......

然而，死者已矣，生者无限悲痛。陈怀民母亲得知儿子牺牲后，整日伤心流泪，以致哭瞎了双眼。他的牺牲终究改变了所有爱他之人的人生轨迹。

如今在湖北武汉有一条小路：陈怀民路。

走在这条铭刻忠魂的路上，不禁让人回忆起年，那个意气风发的15岁少年——

陈怀民

01

时光倒流到年的上海。

1月28日，日军多次挑衅后，终于按捺不住，向上海的第19军发起突袭。

一场惨烈的战斗即将展开......

上海各大高校的莘莘学子义愤填膺，他们毅然踏出校园，组成一支义勇军，奔赴前线，渴望为抗战出一份力。

这里面有一对陈氏兄弟：哥哥陈天和，弟弟陈怀民。

然而，血肉长城终究敌不过日军先进的作战装备。

次日清晨，一声“轰隆”，把上海城内千万民众从睡梦中惊醒，顿时陷入无尽的黑色恐怖之中。

此时，日军数十架飞机，盘旋在城市上方，对闸北、南市等地展开了狂轰滥炸。

上海民众眼睁睁看着日军糟践自己的国土，却无计可施。

然而，地面上的日军也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发起了猛烈进攻。

这一切，都被15岁的陈怀民看在眼里，忧国忧民之心油然而生。

他在前线遇到前来巡视的蔡廷锴将军，对他说道：“蔡长官，日军飞机如此猖狂，为何我们不发展自己的空军，如果国家建立空军部队，我一定第一个报名！”

02

年秋，少年陈怀民，开启了为理想而奋斗之路。

在经历“一?二八”战役，亲眼目睹敌机轰炸的惨状后，下定决心以空军作为报国之途径。

他在父亲的全力支持下，参加了空军学校的第一次招生考试。虽然考试成绩门门优秀，但因体检“对眼睛”不合格，第一次考试失利。

当时，空军招生体检项目异常严格，不仅要求身体健康，而且视力必须达到高水平，其中一项就是“对眼睛”考试。

这项考试，要求学员必须专心致志盯着中间一根针，视野内不得混进任何杂物，否则前功尽弃。

为了通过考试，陈怀民每天训练5小时以上，经常练得眼睛直流泪水才肯停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以后，陈怀民如愿考进了杭州笕桥空军学校。

他的志向是成为一名空军飞行员，在万米高空击落敌军的战机。

可是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必须经历异常艰苦地训练。

在训练期间，同学和教官，经常看见陈怀民在休息时间加倍训练的身影。他总是大汗淋漓，脸上却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

期间，他非常思念父母，常常拉奏家里给他邮寄的一把二胡，以慰藉思乡之苦。

两年的训练，让他的飞行技术日益提高。教官们提起他，都会骄傲地说：“他将来会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飞行员！”

03

脸庞俊逸，青春萌动，热血青年陈怀民也有柔情的一面。

年，陈怀民即将毕业，他作为航校的队员前往浙江大学参加篮球比赛。

比赛开始，吸引了浙大许多同学来观赛。同时，陈怀民飒爽的英姿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目光，其中有一位美丽活泼的女孩，叫王璐璐。

王璐璐出身名门千金，又是一名篮球迷，看到陈怀民在赛场的表现，顿时心生崇拜。

比赛结束后，王璐璐主动出击，与陈怀民相识。

陈怀民对这个热情活泼的女孩逐渐心生好感，两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陷入了热恋。

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谁看了都说是天生一对。

可是，在当时战乱纷飞的年代，有情之人终成眷属成了一种奢望。

年，刚刚毕业的陈怀民到部队服役，临行前，他与王璐璐狠心话别。至此，两人一年多没有见过面，只能通过书信诉说思念。

这一年，一个花季少女，每日思念着心上人，承受了太多煎熬。

年7月7日，抗战全面爆发，陈怀民作为空军4队中队长即将升空作战。

谁料，王璐璐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她跋山涉水，来到作战基地看望男友。

两个朝思暮想的年轻人，无比珍惜这宝贵的相聚时刻，紧紧相拥，激动流泪。

陈怀民自知此去生死未卜，很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说道：“我很爱你。但是国家形势紧张，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花很多钱培养我，我必须报效祖国。一旦，我牺牲了，就苦了你了。”

王璐璐早就知道他的志向，毅然全力支持他的选择。

可是，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却坚韧无比的女孩，心里早就做了一个决定，如果爱人牺牲了，她也会随他而去。

离别前，王璐璐送给陈怀民一套紫砂壶，作为定情信物。

王璐璐

04

年8月14日，“八一四空战”爆发，也是陈怀民第一次升空作战。

在这次空战中，陈怀民和战友高志航、李桂丹等初露锋芒，击落日军飞机6架，而中国第四队空军战机无一损伤，这次辉煌战绩永垂史册。

后来，每年的8月14日成为“中国空军节”。

陈怀民在这次战斗中，战功累累，获得“空军勇士”的称号。

9月19日，吃了败仗的日军，加派了30多架战机盘旋在南京上空。

陈怀民和战友们接到命令，立即升空迎战。

他们在万米高空时而猛烈开火，时而左右躲避，与敌机展开激烈对战。

陈怀民在队友杨梦青的配合下，击中了一架敌机，中弹后敌机冒出滚滚浓烟，仓皇逃走。

陈怀民准备乘胜追击，忽然被4架敌机包围，不断向他开火。不一会，他的战机油箱被打爆了，燃起熊熊火焰。

陈怀民沉稳应对，他架着正在飞速下坠的飞机，正要行到地面时，转为滑翔，飞机降落在平地上。

然而，由于紧急迫降，机身也撞在了一棵大树上，陈怀民顿时血肉模糊，身上多处骨折。

随后，医院，所幸性命无碍。

这次淞沪会战，长达3个月，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我方空军积极作战，共击中敌机多架，同时为地面部队提供了可靠的空中掩护。与当时装备先进的日军比较，我国空军抵抗实力不及对方的1/9，取得这样的成绩，无疑是抗战历史中的一个闪光点。

然而，让陈怀民悲痛的是，这次战役中几位战友的牺牲。

空军勇士闫海文，迫降后，为了不被敌人俘虏，在击灭5个日军后，饮弹自尽，并高呼：中国人不做俘虏；沈崇诲、陈锡纯在战机被击中后，毅然撞向日舰，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还有很多像陈怀民一样九死一生的战士，还未等伤势痊愈，又急着重新回到部队参战。

这些英勇的战士，上演着一幕幕悲壮的英雄事迹，也为祖国空防建起了一道道坚硬的铠甲。

闫海文

05

“每次起飞，都当作最后一次飞行。每次作战，从没想着回来。”陈怀民在日记中写道。

南京沦陷后，无数中国人失去了家园和亲人，整座城市被血腥笼罩着......

陈怀民随部队从南京移驻武汉，父母也随之而来。

母亲每天因为儿子提心吊胆，便对他说：“只怕你空中作战朝不保夕，不如先找个女朋友订婚，延绵子嗣。”

陈怀民自然明白母亲用心良苦，可是他心中已有心上人王璐璐，但从未对母亲提起。只因自己早把性命置之度外，没有资格谈婚论嫁，如果和女友订婚，岂不是害了她。

于是他回母亲：“如果有了爱人，不免生了担忧，作战时就会减少勇气，这件事需暂缓。”

国难当头，情字难写。陈怀民，不得不把儿女私情放在一边，全身心投入到残酷的战争中。

年2月，日军出动战机40余架对武汉进行袭击，陈怀民随战友升空助战，击落敌机10余架，日军仓皇逃走。

年4月4日，陈怀民架机飞往台儿庄侦查，对日军营房进行轰炸，杀敌甚多。

4月10日，陈怀民随部队飞往山东枣庄，对敌军进行轰炸，完成任务后，立即返航，谁料，途中遭遇17架敌机，被团团包围。

他心知九死一生，不如拼死一搏。他不顾一切冲向一架敌机，敌机被毁，他的战机也迅速坠地。危急时刻，他打开跳伞，逃过一劫，但是腿部中了数弹。

母亲听到儿子受伤，顾不上流泪，医院，全力照顾。

然而，还没等痊愈，他又急着返回了部队。

有一次，他回家看望母亲，递给母亲一块银元，说道：“这几日，我24小时待命，随时参战，这一块钱，你喜欢吃什么就去街上买。”

母亲听后，潸然泪下。自古忠孝难两全，她为儿子感到骄傲，可是她的拳拳爱子之心，又无法掩盖她内心的担忧。

他也许只是祖国千万英勇战士中的一员，可却是母亲的整个世界。

06

那晚离家之后，回到宿舍，陈怀民写下一封近似“遗言”的日记：

在家中，我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分享给父母亲听，可又怕他们难受。说不定哪天，我就被击落。那一天，你们不要悲伤，不要难过。我是为国家和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如果我牺牲了，希望父母节哀，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要继续战斗，直到把侵略者赶出中国......

年4月29日，日军为了庆祝“长天节”，日军飞行员跳进机舱，由54架战机组成特大编队相机升空，来势汹汹地向武汉飞来。

天空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武汉市民闻声纷纷走出家门，仰望着上方黑压压的一群飞机队伍。

陈怀民和战友立即发动飞机，升空对战。

我军战士迅速冲向敌群，经过30分钟激烈的缠斗，敌军密集的队伍被完全驱散，雁不成形。

每当一架敌机被击落，地面上人群便高声欢呼喝彩。

这时，陈怀民在敌机群中左冲右突，不久，5架敌机从四面把他包围，对着他的战机疯狂扫射。

陈怀民寡不敌众，战机被击中数次，机尾冒起浓烟，燃烧起来。

机身已经弹痕累累，带着火焰迅速下坠，而机舱内陈怀民也已受伤，但敌机仍对他紧追不放，不致死地誓不罢休。

眼看机身就要支撑不住，陈怀民想与其机毁人亡，不如同归于尽。于是他冷静下来，紧握操纵杆，猛然来一个掉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一架敌机，“轰隆”一团巨大的火球在高空中蔓延开来......

鲜血与火焰吞噬了一切，人们望着上方，前一秒还在助威呐喊，看到这一幕，突然都沉默了，那个追风美少年如同陨石从长空坠落......

07

陈天和说：弟弟陈怀民可能真是粉身碎骨了，我找了一星期，只找到一些碎铁片。我们准备在青山码头为他做一个衣冠冢，那里背山面水，地势壮丽......

在搜索陈怀民遗体时，首先找到了与他对撞的飞行员的遗体，是日军飞行员高桥宪一，他在日军中颇有名气，技术超群，被称为“红武士”。

高桥宪一衣服里藏着一位年轻女子的照片，是他的新婚妻子：美惠子。

陈怀民的妹妹陈难看着美惠子纯真的眼神，为之动容，她提笔给她写了一封长信。

不久，报纸上刊登了《一封致美惠子女士的信》，一时引起轰动，很快传播到世界各地。

遗憾的是，当时日军对报刊传播的控制，失去丈夫的美惠子，没能读到这封异国寄来的信。

美惠子失去了心爱的丈夫，而王璐璐也失去了她最爱之人。

王璐璐听到男友殉国的消息，当场昏倒过去。

恍惚中她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相聚，那是年3月......

那时她在报刊上看到男友负伤的消息，立即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医院，但陈怀民已经转到了武汉，于是她又匆匆赶去。

当女友出现在陈怀民眼前时，他激动的难以言表。他牵起她的手，到街上给她买了一件漂亮的旗袍。

几天后，王璐璐依依不舍，返回了学校。陈怀民心乱如麻，夜里，他为她写下一首小诗：

为你，我爱恋发狂，为你，相思成疯你不知。今生能否再见你？我只愿在你唇边再沾，那我一生也幸福。年3月。

没成想，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早知这样，她想和他再一次拥抱，永不放手。

后来，她一次次来到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寻找那个少年的身影，如梦如幻，他就在眼前温柔的望着她，下一秒，她刚要去抱他，忽然他又消失不见了。

她如梦初醒，他不会回来了，甚至连一个完整的遗体也见不到，她穿上男友送她的旗袍，来到他坠机的地方，一步步走向滔滔江水之中......

奔腾的江水瞬间吞没了少女的倩影，她终究以生命为代价，为这段恋情写下了凄美的结局。

王璐璐

他的牺牲改变了所有爱他之人的人生轨迹，他的母亲为此哭瞎了双眼，他的亲人和朋友心中留下了永远不能磨灭的伤痛。

08

年6月3日，距离陈怀民牺牲已经整整44天，他的遗体找到了。

目击者说“这位飞将军两眼炯炯有神，死不瞑目！”

后来他和其他四位烈士被安葬于武昌青山，武汉市内从此也多了一条“陈怀民路”。

烈士忠骨终于入土为安，但他的故事尚未结束。

年，抗战取得全面胜利！

那天晚上，武汉举城欢呼，人们在街头互相拥抱、激动流泪，胜利的火炬照亮了整个城市，也照亮了那条“陈怀民路”。

人们仰望繁星点点的夜空，说道：

“陈怀民战士，你奋勇向前，屡立战功，为中国的胜利献出宝贵生命。虽然你不能亲见抗战胜利，但是我们为你照亮夜空，愿你听到胜利的呼声，可以瞑目！”

武汉陈怀民路

人们用这样的方式，悼念陈怀民和那些为国捐躯的热血青年。

年，大洋彼岸，时隔半个世纪，美惠子终于读到了陈难写给她的长信，此时她已经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信里一个少女纯真的话语跃然纸上，深深地打动了她，不禁老泪纵横。

两个都失去亲人的少女，终于跨越时空，取得了联系。

后来，她托人向陈难表达了敬意和祝福：愿岁月抚平战争带给我们的伤痛，望未来世界和平，永无战争。

正如陈难信中的结尾：有一天让我们的双手互相友爱地握着，心和心相印着，沉浸在新鲜的年轻人的热情里......祝你为全世界的和平而奋斗！

如今，又过去了30年，抗战的硝烟早已消散。

可是，一个个视死如归的空军战士，他们的英勇事迹，永远敲打着我们，勿忘那段历史，

勿忘先烈！

文章参考《战殇》——周渝